如果你在荒郊野岭外看到一个身着便装、全身晒成纯巧克力色、手持一个遥控器远眺着前方—这大概就是一个无人机驾驶员(俗称“飞手”)。相比于厂商们在CES、IFA等消费电子展各种光鲜亮丽的酷炫表演,职业飞手们的工作环境却一般在人烟之外。
虽说随着无人机的大热,无人机飞手也成为一个新的“金饭碗”,但实际上,与国内2016年预计40万的无人机销量、10万左右的从业人士相比,获得AOPA、ASFC、UTC等颁证机构合格证书“持证上岗”的飞手加起来也不到1万人。
一面是热血的朝阳产业,一面是蛮荒的行业生态,作为一个带电的高速飞行机器,安全隐患一直是无人机绕不开的话题,而飞手们也如散兵游勇般各自开疆拓土。2
一面是热血的朝阳产业,一面是蛮荒的行业生态,作为一个带电的高速飞行机器,安全隐患一直是无人机绕不开的话题,而飞手们也如散兵游勇般各自开疆拓土。
记者近日分别在广州、深圳以及湖南郴州等地实地走访航拍、电力巡检、植保等领域的不同飞手,藉此管中窥豹,了解无人机如何从一个“玩具”,变成一个科技产物,进而变成一个职业。
1.航拍核心在于“拍”艺术价值不被定价
阿沙从广州美院毕业一直做平面摄影,四年前用运动相机,自己组装无人机,后来随着整机品牌的诞生就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做航拍,他约记者一起到广州塔补拍一段镜头,这也是广东企业宣传片最常用的镜头。
小白乱了安全规矩,职业人反而不好做事
早上七点天才刚亮,记者与飞手阿沙一行就到了广州塔下。“早上8点-10点是光线最好的时候,能赶在这个时间点拍摄最佳。”阿沙如是表示。团队里还有一个云台手,一个助手负责设备,以及一个协调人,这是他们每次出任务的标准模式。
到了塔顶,装备完素材就开始工作。阿沙手持遥控器控制一台inspire1RAW上天,另一个云台手控制镜头角度,调整天线保持信号通畅,阿沙盯着云台显示屏了解镜头效果,云台手则看着无人机的去向,时不时为阿沙汇报其方位。几分钟后一条片子拍完,阿沙喊了一声“cut”,飞机返航,助手快速换上新电池再出行。因为无人机上天的视角跟肉眼不同,阿沙他们不会提前规划路线,需要连拍几次,第一次试飞,最后还要一次补拍。
拍完广州塔“环绕”,一行人又前往花城广场拍摄广州塔中景。这时候广场出现一个小插曲:一个保安注意到一位父亲带小孩玩大疆精灵4,便跑过去告知广场不允许操控飞行物体,勒令其马上降落,而慌张的父亲手忙脚乱一通操作反而让飞机越飞越高,最后坠落到马路对面。
阿沙瞟了一眼说,老是有这样没有安全意识的小白乱飞导致真正做事的人更难做。“之前灯光节就有个精灵3直接撞上西塔,在目前没有相关法律的情况下,上面要求一刀切不准飞在情理之中,毕竟这东西还是有一定危险性,容易伤到人。没玩过遥控飞机还是别随便玩无人机。”
飞手难觅,年入二三十万
“很多人都以为飞得越高越牛逼,实际上真正航拍大牛都是拍近景的。”阿沙强调,航拍的关键还在于拍,“拍汽车是最难的,因为是动的,需要飞行与镜头保持同一速度与高度,而汽车的‘对冲’镜头也是航拍的最高难度。”
当然汽车广告要求的异地任务也会更辛苦。阿沙经历过新疆火焰山50摄氏度烘烤,也待过零下20摄氏度的内蒙古牙克石的冰冻。“飞机电池都要贴上暖宝宝才能飞上去,飞个五分钟手就全冻僵了。”
阿沙光买无人机设备前期就投入大概几十万,现在每个月就接4-5单左右,按1万元/天计费,扣掉房租人工大概年收入在20-30万之间。”阿沙说,现在他不需要出去拓客,靠口碑介绍的单量就做不完,主要是飞手太难找了。
“现在拿个大疆就出去接单,每单1000元,一个月10单就有1万元了,在我这里当学徒从云台手开始,一两年才能飞,一个月工资就几千块,谁愿意打工啊?”阿沙抱怨说,从去年汪峰用大疆送戒指开始,多了许多婚礼航拍的项目,也多了很多新手,对市场价格体系造成了破坏。“很多时候创意行业就是这样做烂自己的。”
2.航拍已是江河日下,电力巡检的朝阳还没升起
针对阿沙的吐槽,另一个资深飞手,广东容祺的技术总监张力深以为然,他称之为航拍的“江河日下”。“航拍是个艺术活,比如说你用短焦拍的环绕就没长焦冲击力那么大,再比如说婚礼挂戒指这种事是有安全隐患的,但大部分人都没这种意识。”张力说,也因此,他结合自身的工作经验把重心移到了电力巡检领域。
在电力的小创新获肯定,辞职南下创业
张力早阿沙两年开始做航拍,当时他还在老家的重庆电力上班,主要负责输电线路检修,闲暇之余也做航拍,一开始其工资收入20多万/年,航拍也有2万/月,后来市场行情不好,他就结合自身工作把重心移到电力巡检。
彼时,电力巡检主要靠人力爬电线杆,作业前一天需要报工作计划。“用无人机电力巡检最开始是2013年山东电科院提出的概念,当时我想反正都是拍,不如让我的无人机上去拍一圈,”张力说,实际操作可以明显感觉无人机比起人力的效率优势,当时张力在其电力公司的这个小创新也获得当地媒体的广泛报道,他坦言,正是这一波曝光给了其做下去的信心。2015年,张力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辞了电力的工作,南下深圳投奔其现在广东容祺的老板。
电力公司一般是年初按招投标的方式确定全年巡检订单,“去年巡一级铁塔1500元,今年连一半都没有,”张力说,现在容祺的电力飞手每个月有2万左右的收入,“肯定比不上以前在电力上班,但也是看中趋势慢慢来呗。”
最累走山路,最难避电磁干扰
当然,电力巡检的难度和技术门槛与航拍大有不同。“最累的还是走山路,还要扛着机器,一台固定翼翼展就是2米,每台机器动辄5-10公斤。”张力说,巡一级塔可能几分钟就能搞定,但走山路一天随随便便就是20公里。
当然在飞行过程,电力不像航拍对飞行速度、角度等镜头有苛刻要求,最基本就是满足安全。“高压线最大的门槛就是电磁干扰,”张力说,这时候飞手需要全神贯注去盯着它的飞行方向不偏不倚,“我们每次作业起码有两个飞手,可以轮流休息。”
作为一个更新的细分领域,电力客户的认知程度同样还有待提升。“在这种强干扰环境下,一个高水平的飞手应该切换成姿态模式,类似于汽车的手动挡进行操作,但电力公司会觉得你用了机器就应该用自动操作,减少人力干预。”张力说,“但另一方面也能感觉到他们确实想做实事,两年前可能是作为一种高大上的宣传方案,现在它要求你把每个螺丝纹都拍出来,并做一定分析。”
3.植保效率30倍碾压人力,一年干半年就赚够了
不过同为新兴行业,植保无人机的“钱景”就可观多了。无人机世界创始人李洪涛说,“中国有5万-10万的飞手,玩无人机的都会航拍,但不一定做这个职业,其中除了航拍有近50%选择了植保。”
厂商占主导,飞手供不应求
比起其他分支,植保算是目前产业链相对成熟的领域,除了山寨组装机,主要由极飞、大疆以及天图三家厂商主导。天图主要强于培训,极飞与大疆则采用不同的商业模式,前者以作业组形式深入乡村,不卖机器只出售服务;大疆则是以慧飞培训(简称“UTC”)为支点与各地农业经销商建立合作,后者可以申请成立分校,前者向其出售机器或提供飞手,这种区别类似于打车软件的神州与滴滴。
“极飞自动化做得更好,而大疆的飞控更加稳定,前者适合北方上万亩的作业,而后者更适合南方这种小面积、不规则的农田,”胡乐既是大疆湖北代理商,也是UTC湖北分校负责人,他介绍两者区别时说,上半年在陕西榆林有一片800亩的田出了虫害,大疆喷完了极飞的飞机还没起飞,“因为其自动航行在前期需要很长规划时间。”
田欣宇选择了大疆的体系,5月在慧飞毕业后,从没田间作业过的他就放弃原来的婚礼航拍业务组建了植保队,“当时在全国四个地方建立营销点,买了20台MGI和两台车,前期投入200万左右。”田欣宇如是介绍。
八九月正值农忙,其20人团队分成两个小组从北往南经过辽宁、河南、湖北等地一路打药。这一次田欣宇来到湖南郴州主要是因为大疆湖南代理商何毅接到一个万亩农田的订单,当地飞手忙不过来就分流部分任务给胡乐跟田欣宇。
白天作业晚上赶路,歇一天少赚一天
记者在郴州田间遇到田欣宇的时候正好碰上下雨,对于这“被迫”的一天休憩田欣宇有些懊恼。“四级风力或者一点小雨都不能作业,不然打药就被稀释或者飘到别人的田里很麻烦,”田欣宇介绍说,植保是看天吃饭的,农忙期又是不能拖的,歇一天就少赚一天。过去30天他们就歇了5天,其他时间白天打药,晚上赶路。“每天大概飞30个航次打300亩,以前人力背负式打药一天10亩就不错了。”
在收费上,一般都是农户自己配药再由田欣宇团队来作业,一亩12元,飞手与地勤分别提成1元/亩,再扣除3万多的行车费用这个月营收也有5万多,比以前做航拍高多了。“但一年农忙也就半年时间,可能10月份后就没什么订单了。而且现在很多农户自己有无人机,他喷完自己的田就去接邻居的单,对他们来说,赚一亩是一亩无所谓利润,价格会比我们低很多。”
焦点:“黑飞”屡禁不止,职业与“小白”怎么划分?
其实无论阿沙还是田欣宇,都面临着与“小白”抢生意的尴尬,目前飞手行业最大的尴尬就在于其并没有清晰的标准与职业门槛。
“现在个人飞手接点散活没问题,规模化就比较困难。飞行水平参差不齐,价格也就参差不齐,”李洪涛认为,持证上岗是大部分行业在业余与职业之间的主要门槛,但相比机动车有统一管理,现在市面上的无人机飞手执照只是协会颁发。
现在市面上为飞手颁证的主要有三个机构,一个是中国民航局下属协会AOPA,按照今年7月民航局颁布的《民用无人机驾驶员管理规定》,它是唯一有权管理无人机驾驶员的机构,目前市场化与标准也是最成熟的;一个是体育总局下属协会ASFC,它主要是面向航模竞技比赛,有一套从青少年到国家队的训练比赛体系;还有一个就是大疆与成人教育协会联合开办的UTC慧飞,按行业开班,目前只有一个15天6500元的植保培训班,在9月底会陆续开电力巡检与航拍班。
“我们现在办的证确实不能影响飞行区域,无人机技能培训更多需要结合行业,UTC解决的是就业问题,”UTC慧飞培训中心副总经理朱林锐说,拿到UTC毕业证的可以进入大疆的招聘通道。
至于被民航局认可的AOPA,朱林锐则介绍说,目前《规定》只是一个咨询通告,没有明确的法律效力,“UTC目前正在争取成为被教育部认可的学分课程。”但反过来学分课程的收费方式则是另一个问题。
AOPA执行秘书长柯玉宝则一直强调航模与无人机的区别。“航模不像无人机有飞控、可以带任务负荷,前者才叫飞手,操控无人机的应该叫驾驶员。”柯玉宝说,AOPA就类似于车管所,不是政府职能部门,负责制定训练大纲与标准,考试及颁发训练合格证,具体培训由其他机构完成。
“但无论要不要资质,所有室外飞行都需要申报飞行计划,航测、航拍、航摄还需要在此之前申报飞行任务。”柯玉宝说,这才是培训的真正目的,“除了技术,更多的还有飞行法律法规。拿证与飞行区域无关,就像你拿到驾照照样不能闯红绿灯,有些地方照样不能开进去。”
其实按照这个申报计划来说,目前90%的小白玩无人机都属于“黑飞”。“这也不能怪老百姓,本来申报飞行任务就要7天以上,各地空管、民航的申报标准都不同,特别繁琐,而且大部分空管部门实际上不对个人开放申报,”柯玉宝开玩笑说,这就好像你不建公共厕所还要求老百姓不随地大小便。“现在AOPA一是推广u-cloud的一站式云备案,简化申报流程;二是在北京奥林匹克森林公园试点推行免申报飞行公共区域。”